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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福/大侦探福尔摩斯】冷静(13)

*酝酿了很久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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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疼痛首先接管了我的身体,我像一滩黏糊糊的烂泥那样动弹不得,等着肾上腺素来麻痹我的神经。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意识到自己在呼吸,温热的气流喷到我的手背上,然后我坐了起来,两声咳嗽又让我的肺部猛烈抽痛起来,但我很高兴地发觉我还活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还下起了小雨,滑溜溜的乱石反射着些许银色的光,我十分惊讶自己居然昏迷了这么久。逐渐复原的记忆告诉我,我应该是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那个,既然我都没事,那么其他人应该也不会有事。

 

我镇定地在地上摸索着,全是扎手的木片和湿滑的稀泥,我凭着记忆往旁边多走了几步,然后抓到一截裤腿,一声轻微的呻吟也随之发出。在一根烧焦的倒塌的木头下,我看到一个模糊的熟悉的身影。我太冷了,控制不住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我战战兢兢地往上摸到腰部,一团柔软的布料溜进我的手指,我立即跌坐在地。

 

“……先生……”

 

断断续续的呼唤从那个地方传来。我马上爬了起来,迈尔斯蜷缩在福尔摩斯不久之前给他披上的大衣里。我费了好大劲才搬开了那根柱子,整个过程中迈尔斯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我碰了碰他的脸颊。

 

“福尔摩斯……先生?”

 

他的语气太微弱,我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问句。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下这具小小的身体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流逝,我吞咽了两下,僵硬地回答了一个“嗯”。

 

他已经灰败的脸色刹那间鲜活起来,很纯粹的喜悦在他嘴角绽放,这个濒死的流浪儿的面容顿时庄严而平和起来。我震惊地看着那点正在缓慢熄灭的脆弱光彩,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你做的很好。”

 

我艰难地说。

 

这句话牵动了他嘴角最后一点笑意,他满足地闭上眼睛,那种光芒瞬间从他身上消退了。

 

我愣了愣,抹了把脸上流下的雨水,站起身,把他的四肢摆平,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

 

这是一个很少见的聪明孩子,在他面前还有很漫长的一生。我从前疑惑过为什么福尔摩斯这样古怪的人总是能得到这些孩子的喜爱,后来我想通了,这些小小的成年人能用真正的崇敬的目光看待福尔摩斯能力,他们与福尔摩斯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如此相似,他们身上有相同的柔软的善良和诚实。可以说,我的朋友的这些小小伙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笃定他所做的就是正确的事。而就是这样一个正在发光的灵魂因为我们而陨落了,一阵强烈的哀恸和痛苦涌上我的心头。

 

你做的很好。我再次在心里默念。然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在更远的地方发现了福尔摩斯,这块唯一坚实的土地边缘最靠近沼泽的地方。我心急火燎地冲向那里,却又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的朋友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双腿微微分开,手臂放在身体两侧。他的脸色白如月光,唇边有一条细如发丝的鲜艳血迹,一直蔓延至下颌。

 

我刚一蹲下,福尔摩斯就细细地出了一口长气。他的名字梗在我口中发不出,我只有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盖上。他的身体像浸过水一样冰冷,但却已经不再发抖了。

 

由于我的动作,福尔摩斯动了一下,他显然认出我了,挣扎了几下才开口。

 

“……迈尔斯呢?”

 

我没有回答。我的朋友立马就知道了答案,用手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说。

 

“他知道你还活着。”

 

我的朋友奇怪地颤抖了一下。他的状态实在太糟,显然刚才爆炸产生的震荡又一次引发了他本来就没有好的内出血。我甚至不敢搬动他,生怕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彻底吹灭了他那点微弱的生命之火。

 

我太怕他睡了,只好开始没话找话。

 

“还记得你给我寄的那个吸氧器吗?”我说,“我检查过它,上面所有的划痕和水垢都是伪造的,那玩意儿根本没有碰过水。”

 

“你根本没有用它,福尔摩斯。你只是把它用来假装你还活着的证据。你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赴死,这个不管怎样注定要落在我手里。”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盯着我朋友平静的神色,越说越伤心,“你骗了我,你撒了一个最不可饶恕的谎。”

 

一直以来我都在悔恨自己当时没有早一点上去,在我的幻想中,假如我能早那么一秒钟,我就能帮助福尔摩斯打败莫里亚蒂,避免那个悲惨的结局。然而事实上,我的那位朋友显然早就知道了,只有那一个结局,没有任何退路。掉进瀑布不仅仅是淹死的问题,从那么高的水面坠落的冲击力会在第一时间把你拍昏,更不用说那些峭壁和乱石,撞到这上面,即使你是条人鱼也无济于事。

 

假如没有那个吸氧器,我也许会一直沉浸在悔恨和内疚的情绪中,而不是迷惑、希望,进而愤怒这个家伙正在哪儿逍遥快活呢。

 

所以,福尔摩斯,为什么你有机会将我推入自责的深渊,却还要给我赎罪的工具?

 

“我以为……”

 

这几个单词艰涩地从他口中发出,然后福尔摩斯握了一下拳头,放松下来。

 

“你为什么不跟我跳下去?”

 

他平静地问。

 

我狠狠地震了一下。

 

死亡是某种意义上的重生,这个道理我最近才明白。

 

我为什么没有跟着福尔摩斯跳下去呢?我问话自己。我为什么没有赌上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或许我们能从乱石和急流中逃出生天,从此抹去福尔摩斯侦探和华生医生的名字,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为什么我没有这样做呢?我仔细回想福尔摩斯那天的表现,他的神情、动作、语气,他和我跳的那支舞,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最后看我的眼神,我终于恍然大悟。

 

他一直都在等我。

 

他从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看过来,他是站在唯一深不可测的结局凝视百般不同的开头。我想很难有人能安然地活在福尔摩斯的目光下,因为他看得到帷幕后的错综丝线,他清楚下一秒流星划过的轨迹。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跳梁小丑,每个人的行为都是那么简单、乏味、千篇一律。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意识到他所拥有的是怎样一种令人惊叹的能力,事实上,要不是他天性善良使然,他完全可以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罪犯。而我花了更长时间才明白,他所处的不是神坛,是死寂。

 

艾琳是特别的,因为福尔摩斯无法预测她。那么我呢?我是福尔摩斯不敢推断的东西,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变量。头一次,对未知纯然的恐惧压盖了本能,使他不敢看,不敢想,不敢推测。

 

从前我一直认为福尔摩斯早就把我看透了,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为了捉弄我,他不肯说。现在我才知道了,他对这件事的结果的恐惧已经超过了任何东西。他什么都不敢相信,甚至于他的推理,他小心翼翼地,生怕走错任何一步。我终于明白了他想要什么。

 

他要我亲口来说。

 

我的双手在颤抖,冰凉的雨水从我们中间穿过,比刀刃更沉重。我的心中塞满了苦涩的、坚韧的、即将枯死又永不熄灭的风声。它嘶吼着刮走淤泥上的浮渣,冷酷的呼吸使所有懦弱的桎梏冻裂。我已经弄不清楚,到底那隆隆作响的是我的心跳,还是死神来临的脚步。一团干涸的火种即将挣脱出我的口唇。

 

“别说,医生。”

 

福尔摩斯冰凉的手指覆上我的唇,几乎是稍纵即逝便又落下了。但这瞬息的一触已经像二十个严冬,让我失掉了所有力气。

 

“没办法……”福尔摩斯微微偏过头,是将死之人才有的,颤在空气中一吹即灭的声线,“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我浪费了这最后一丝机会,我的朋友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怨恨。一种强烈的悲愤和无力将我死死抓住,我的嗓子干的发痛,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侦探的脸色一点一点暗淡,就像他的生命之力全都化作了微光散逸在我们周围湿润的空气中。这么黑暗的环境下,我们绝对不可能看得到迈尔斯留下的记号,而要是等到明天早上,福尔摩斯必死无疑。

 

我绝望地意识到摆在我面前的是两条相似的绝路。我又想到或许福尔摩斯也是这样推演,试了无数种可能,仔仔细细搜寻了每一个方法,最终发现我们并无去路。他到底在那漫长而又短暂的下坠中怀着怎样的心情期待?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发觉自己未死而孤身一人?他满身伤痛地睡在离我一墙之隔的地方时想了些什么?

 

实实在在希望渺茫的两条死路在我脑海中不断交错闪现,最终碰撞,撕裂出灼亮的火花。

 

我突然俯身,一把抱起福尔摩斯。逐渐激烈的雨水不停地击打在我的脸上、手背上,流进我的脖子里。

 

“不。”我说,“还有机会。”

 

然后我向前迈了一步,义无反顾地闯进那片晦暗无边的沼泽。

 

潮湿的水腥气和粘稠的泥土辛辣的气味随着呼啸的风猛烈地冲进我的鼻腔。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前面是一片黑暗,后面是一片黑暗,天地上下皆是一片黑暗。我的意识也是一片黑暗。我在毫无意义地不断变换方向,淋漓的泥水在我脚下飞溅。我的指腹贴着福尔摩斯脖子那儿的皮肤,他的重量在我两臂间下坠。我奔跑的每一步都是在深渊上的钢索上滑倒,任何一秒我们都可能陷进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柔软的墓地。

 

这是我们的机会。我在心里对福尔摩斯说。

 

假若出去了就出去了,出不去的话,我们可以死在一起。

 

过了一个小时或者一秒钟头晕目眩的狂奔后,我猛的站定,跺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前面有一盏灯,映亮了雷斯垂德惊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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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事太多了,年前应该是不会更了,非常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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